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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53 章 橄欖石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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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53 章   橄欖石

代雅睫毛翕動。

什麽?剛剛好像有人念了她的名字。

她茫然地站起身,看到屏幕上翻轉的銘牌,是她的信息,上面赫然有個銀色標牌——工藝制作二等獎!

代雅捂住嘴巴,沒敢相信。

旁邊的黑人大姐像拎小雞一樣把她舉了起來,一口流利情感充沛的法語。

“哦你個小家夥,真是天賦異稟!太棒了你的作品!”

所有人的設計建模都被錄入,在電腦端可以查詢觀看,她確實是奔著要看看這惡心的女人到底有多強,第一個翻了她的作品。老師的“建築性”風格自成一派,甚至獨特到外人都不敢效仿,只怕自己成了小醜,卓程的嫁接雖然夠漂亮,但代雅過於熟悉施荀金的風格,還是隱隱窺見了“建築性”的影子。

效仿與抄襲有本質的區別,效仿是繼前人的風格上再創新,而抄襲則是照搬,她知道卓程的水平判不了抄襲,只是呈口舌之快圖個爽利。

她走出場館,附近有珠寶展館和博物館,代雅準備逛一逛。

她剛走到岔路口就看見施荀金坐在岔路口的茶館外面,曬著太陽。

“老師,您不在酒店啊?”

“你第一天比賽,我當然想知道結果,進不去就只好在這裏等你咯,”他眉毛一抖,“不過你咋出來了?這麽快就淘汰啦!不可能吧!”

說著,他激動地扶著藤椅邊上兩個把手,差點彈起來。

代雅按住他肩膀:“別激動別激動。才剛剛開始,我感覺太慢了,就想著到周圍轉轉,直接看結果就好啦。”

施荀金嘴角一撇,伸出一根手指,指指點點又不知道該說什麽,嘆了口氣:“你這心臟,不知道該說你心態好還是不好。”

“去看看旁邊那個珠寶展館嗎?老師。”

“去吧去吧。”

代雅沒想到珠寶展上最恢宏大氣的不是西方冠冕,而是鳳冠,她看著鳳冠上尚且保存完整的點翠,久久楞神。

施荀金背著手轉過身,看著她發呆的樣子,笑道:“怎麽?年紀輕輕想結婚了,啟初那小子跟你求婚了?”

代雅羞澀一笑:“我們還沒有想這些,不過突然間明白了師父的‘建築性’特色是從哪兒裏來的。”

“聰明女娃!”施荀金大笑,“確實是從中式文化上摘來的,我臺灣人嘛,比起身在祖國的人更加思念那片故土,何況我們這一代人其實都還有離開的記憶……”

“又遙遠……又仿佛在昨天。”他笑容淡了,有些惆悵。

代雅拍了拍他的背,聽著他絮叨。

“所以你作品裏的‘生命力’是從哪兒來的靈感?”施荀金反問道。

她突然想起自己已經很久沒有提起母親了,距離那個寒冷的冬季已經過去了半年。

“我以前沒有意識到老師提出來的這個概念,不過我喜歡綠色的表達,橄欖石、祖母綠這一類綠色珠寶常常讓我感受到救贖的含義,所以很多作品的含義是由救贖開始延伸的。”

“我的母親是因為癌癥去世的,就在半年前,當時茫然又絕望,我不知道自己這一輩子可以做什麽,如果不是閔啟初的資助,我也不知道現在的命運會變化成什麽樣。”她回顧當初,竟然一時想不起那時是什麽心境。

好像忙到麻木,對周遭都喪失了感應力。

“節哀。”施荀金寬厚的掌心拍了拍她的肩膀。

“我已經很久沒有傷心過了,落寞和孤寂是人生常態,不過比起向下走的人生,我實在太幸運了,還能與老師做師徒。”代雅看向慈愛的小老頭。

“那閔啟初對你一定很重要。”他想起代粵明的話,漸漸有點回過味兒來。所以她不是年少者心思未定,而是本來就不算喜歡他,一切不過是為了自己利益,只不過被她父親說漏嘴,現在也懶得演戲,就直接拿了錢走人。

他聯系了學校,才知道她請假回了中國。

閔啟初躺在幹凈的酒店床上,看著暖黃的燈光。如果代雅是利己的人,為什麽不願意繼續演下去,作為閔太太能拿到的錢不是更多嗎?

還是她覺得現在已經有更好的出路了,作為一名設計師。

天賦是真的,努力是真的,唯獨喜歡不是真的。

他不是在愛情中熱衷報覆伴侶的人,結束就是結束,可是她還一句話都沒有說……

次日閔啟初從床上爬起來,時間還早,他井然有序地跑步、吃早飯、回酒店收拾東西。

臨走前,他看著蘇州剛剛盛開的櫻花,突然想起三次表白。

每次都是她在說喜歡,就像一盆炭火放在身邊,無法不感受到她的炙熱。

“我不畏懼別人怎麽看我,也不畏懼流言,如果以後有幸能成為大設計師,要我為今天的沖動買單,我願意站在全世界人民面前擁護我們的愛情是合理的、正當的、浪漫的!”

聽起來那麽真誠、那麽動人的情話也會是騙人的嗎?

閔啟初呼出一口濁氣,已經覺得自己快被自己的臆想給撕裂了。可即使是這樣,即使在他覺得代雅欺騙他的前提下,他仍舊明白自己的心還不可救藥地墮落著,沈浸在她美好的謊言裏,他盼著這一切都是錯誤的猜測。

即使是不被真正喜歡,他也愛代雅,他前所未有清醒地意識到自己的狼狽。

她想要什麽,告訴他吧,再給他一場謊言,不要離開。

“伯父,您知道怎麽聯系上牙牙嗎?”他耳邊按著手機,手指微微顫抖,自己都不知道。

閔啟初走進鄉間小鎮上那種充滿油漬的低級飯店,雖然低級,卻還能包攬老人的壽宴,他跟著服務員走進包廂。

這裏比外面好很多,至少包裹椅子的布料沒有奇怪的汙漬,也沒有煙頭灼燒的洞。

是代粵明叫他來的。

他看著桌上倒滿的酒杯,不知道是什麽品牌,但看到代粵明雙腿岔開坐在椅子上,一副威嚴的父親模樣,他便端起酒杯一口喝下去。

“我來晚了,這是賠罪。”他遵循著小輩應有的禮儀,頭一次低頭去求人。

“快坐。”代粵明笑道。

“您能告訴我她去哪兒了嗎?”他單刀直入。

代粵明看著他平淡外表下掩不住的急切,心裏越發得意,看來那死丫頭誰都沒說,嘴還挺嚴的。最沒想到的是,這位傳說中的富商過於謙遜、好糊弄。

“原來她只跟我一個人說了,看來最近牙牙心情確實很不好……”代粵明故作姿態,“但是這樣的話,我怎麽好把孩子的行蹤告訴別人呢。”

閔啟初從醫院醒過來,醫生查了查他的體征。

“閔先生,你可以出院了,不過你酒精不耐受,還是要提醒一下以後不要大量飲酒。”

他撐著身體坐起來,咽喉有一股灼燒感,腸胃也不舒服,閔啟初點點頭想去辦出院手續,突然想到什麽,問醫生道:“醫生,昨天是誰送我來的?”

“有一位先生叫了救護車。”醫生道。

“哦,謝謝。”

果然是喝醉了的幻覺,他還以為見到代雅了。

“七百萬……賣女兒的信息……”他摸著手表的暗扣,眉頭一蹙,突然覺得事情好像不對。

代雅冷臉坐在屋內,她看向掉落墻灰的墻檐角,帶著沈悶的慍怒道:“你說好的只要七百萬,我給你錢了,為什麽還要找閔先生。”

“你只給了五百萬,”代粵明坐在門外的小馬凳上,“再說了,不是我找他,是他找我。”

“他找你做什麽?”代雅沒有明白。

是不是她的手機打不通,這老東西說了什麽讓他誤會了,不然為什麽他醉成那樣還緊緊抓住她的手。

代雅沒聽清他口中囈語的話,只是能感受到很強烈的情緒。

“醫院有消息了嗎?人還好嗎?”

“我怎麽知道,他們又不替我服務。”代粵明叼著煙含糊道。

她攥緊手,不行,不能這麽坐以待斃。

人的貪心是無限的,她不能白白把錢送他。

天逐漸黑了下來,送過晚飯後代粵明基本上就不再管她,代雅看著外面生銹的防盜欄。這幾天她基本已經確定周圍沒有鄰居了,都是空房,沒人救她。

她看著窗外的草地,她家在二樓,高也不高,低也不低。下面那戶人家的防盜欄不是凸出的,她借不了力,只能硬生生跳下去。

賭吧——

“他是我超級在意的人。”也是我的信仰。

代雅捏著鎖骨間的黃藍寶石。

“如果你喜歡,我下次教你嘗試一下中式珠寶的創意設計,像是以前的簪、釵、臂釧、玉雕還有好多東西,制作都非常精妙。”施荀金很努力轉移話題,“老祖宗的奢侈品,才是千金難買。”

“老師說這麽早,我現在就開始期待了。”

“專心比賽!”他敲她一栗子。

“不過說到天賦,我倒是有見過比你差一點點的。”施荀金故意賣關子。

“老師說閔先生?”

小老頭頓時瞪大了眼睛:“你怎麽猜到了???”

“您說的人我應該認識,不然您不會賣我關子。認識的人裏面似乎程秀哥和閔先生都懂寶石,不過我之前的第一幅作品《晨光》是由先生打磨出來的,我不是它的制作者,所以我猜您說的是他。”代雅眨眨眼睛。

“聰明!”施荀金比了個大拇指,“這把狗糧真的是撒到老頭兒臉上來了。”

“他手很穩,工藝上頗有天賦,就是設計上欠缺了一點。我之前聽他說學過建築學,有點心動,不過他拒絕了。”施荀金摸了摸胡子,“他年輕的時候性子野,到處爬野山野礦,礦場是什麽地方,亂得很,後來腳腕還留了疤。”

“但他就是不肯靜下心跟我學,我當時就沒了興致,愛學不學。”施荀金一擺手。

“先生他還是很喜歡寶石學的。”她記得他說對寶石很感興趣,所以閔家那麽多企業裏,他唯獨用心去管理格蒂尼。

“我知道,如果早知道他有萬貫家財要繼承,我就不費那心了。”施荀金看到她嘿嘿笑道,“不過還是不及你,好好學,師父擔保你未來必定超過我的成就。”

西方一貫是鼓勵教學,施荀金常年住在法國,只是初見嚴厲,相處久了就會知道他愛把人往天上誇。代雅不甚在意,只是想著她那“特異”的作品到底能在全青賽熬過幾輪。

晚上八點,出第二輪名單了。

代雅能清晰地感覺到心跳,它在顫抖。

她不知道自己是喜悅還是恐懼,慌亂無措之下順著直覺回道:“抱歉先生,我很緊張,可能還沒有準備好……”

她抵在閔啟初肩上,思緒覆雜。

閔啟初能察覺出她心情的低落,這很不常見,尤其是她早上還是那麽的雀躍。但是他錯意,只以為她經期身體上很不適。

“先生,你帶我見過最美的高峰了……”她喃喃道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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